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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至美世美 (1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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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保險櫃,從裏面找出標著張承希姓名的盒子,拿出錄音帶,放進錄音機裏,打開開關。

張承希沙啞中帶著磁性的聲音毫無防備的從錄音機裏流淌而出。

“你好。”似乎有些拘謹。

“放松點,不用這麽緊張,就當和朋友聊聊天。”心理醫生的聲音。

張承希笑了笑:“呵,其實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。”

醫生:“不如就說一下,你最近的改變?聽說和一場車禍有關?”

於是錄音機裏,張承希再一次按部就班的說了一遍遭遇過的事。唐立言坐在老板椅上,默默地聽,他沒有坐到躺椅上,那是病人才會躺的。

他可不是病人。

“我覺得呢,最近的心態好似平覆了很多。以前呢,我總是脾氣很急的,遇到事情,就好想馬上解決,有的時候,我還沒想到有什麽後果,但是已經做了。做完之後又很後悔,我都知道這其實是個缺點來的,不過從小到大都是這樣,習慣了,改不了。”

“那你是怎麽突然間改變了的,就只是因為這個車禍?”

“不知道……我覺得可能同我每天做的夢都有關。”

“你每天都在做夢?什麽樣的夢?可不可以說一說?”

“剛開始的時候我記不清是什麽夢來的,只是有淺淺的印象,好像不是一個夢,是很長一串的場景來的。後來,慢慢地,這兩天已經可以偶爾記得一點片段了,我在夢裏,是同一個女仔在拍拖,那種感覺是很開心的感覺。”

唐立言瞇了瞇眼,錄音帶繼續開著,裏面的心理醫生順著話題詢問。

“那個女仔是什麽樣的?是你鐘意的人?”

“不是,雖然我看不清那個女仔的樣子,但是我可以肯定,那個女仔不是我現在鐘意的人來的——因為在夢裏呢,我是叫做ivan,而我喊那個女仔叫做‘阿mon’。”

唐立言笑了一下,很古怪的笑容,輕飄飄的,又有點陰冷。

“你認識誰叫做阿mon的嗎?會不會是那個女仔?”

張承希笑了:“不可能吧?我阿媽英文名叫mon來的,大家都叫她mon姐。”

“那你同伯母的關系是怎麽樣的?”

張承希沈默了一陣子,似乎有些猶疑。

心理醫生保證道“你放心,我們有保密條款,你所講的話都是你的*,未經你同意我是不會放給其他人聽的,否則我的執照會被吊銷。”

聽到這裏,唐立言忽然笑了一笑,笑容有點諷刺。

“在遇到我現在鐘意的人之前,我阿媽和我的妹妹是我最重要的人,現在她們三個都是我最重要的人。但是很奇怪,我發覺呢,在遇到hy的時候,我的情緒就會好好多,但是遇到我阿媽以及我妹妹,就是,她們兩個現在的處境不是很好,我的脾氣就會很急很燥,我有的時候火起來,真的恨不得打死那個破壞我家庭的衰人……”

真是恨不得打死那個破壞我家庭的衰人。

這句話讓原本仰頭倒在老板椅上的唐立言直起了身子。

直到把錄音帶完全聽完放回原位,又過了十多分鐘,專業的心理醫生回來了。

“我表弟究竟是什麽問題?”唐立言問。

心理醫生回答得很專業:“一般來講呢,夢境是可以反應一個人的心裏面的欲·望,根據你表弟的表現,初步診斷,他是因為不滿意自己的性格現狀,而幻想出一個更加完美更加可以解決他現階段最大問題的人,就是那個ivan。”

“他夢裏的女朋友叫做阿mon,就是更加反映出他知道自己沒辦法跟現實生活中鐘意的女仔在一起,差距比較大,或者根本就沒有希望,所以在夢境中還原了一個會對他予取予求的對象,包含了他阿媽的名字,但又是另外的人的女仔。”

“還有他所謂的性格改變,都有可能是他對自己不滿,而幻想出的改變。”

“他所有說的這些特征和病狀都是解離癥的癥狀。”

“解離癥?”唐立言提出疑惑。

“自我認同混亂,自我認同改變,失現實感,失自我感,就是說看自己像是在看他人一樣,繼續這樣下去,嚴重的話,他有可能會患雙重人格癥,甚至是多重人格。”

唐立言嘴角不自覺的掛起笑容:“就是……分裂人格的那種變·態?”

心裏醫生笑了:“你說的是分裂型人格障礙吧?不同的,分裂型人格障礙患者本身不會分裂出不同人格,他們的特點是:多疑,不信任他人,妒忌,敏感,易怒,心懷怨恨,自負——你表弟只有脾氣比較急算是易怒而已,其他都在正常範圍。”

“哦。”

唐立言這次的反應意外的簡單。

——

張承希

張承希接到妹妹的電話的時候,他正在學著做個模型。

跟表哥唐立言那個可以放進去人偶的空屋不一樣,他打算做個細一點小一點,有花有樹有草又有柵欄的模型,更精巧一點的。

然後他就聽到了妹妹張頌思的哭聲。

“哥,哥哥……那個衰人他,他搞我……”

張承希登時火冒三丈:“那個混蛋在哪?”

“哥哥,哥哥,你不要找他,哥哥……”張頌思哭的更厲害了。

“你不講是吧?”張承希咬牙:“我自己找。我不打死那個衰人,我不姓張!”

他氣得掀了桌子,“啪”的一聲,剛做了一半的精致小屋,紅頂碎個稀爛。

盡管妹妹沒有說,但是張承希還是知道繼父在哪裏的,那間村屋阿媽劉潔儀以前炫耀過,想起自己親媽當時那種抿著嘴遮不住笑的表情,張承希更加覺得諷刺。

一路上,他握緊拳頭瘋跑著,此時天已經很黑,今天奇怪的沒有月亮。

從小到大,妹妹總是粘著他這個哥哥,小時候的妹妹總是小小的,像是碰一下就會化那樣,事實上也的確如此,阿思小時候總是在哭,淚腺好像特別發達似的。

眼淚總是停不下來,一大串一大串,哭啊哭,哭個沒完,有時張承希都會覺得“淚流成河”這個成語就是為了他家妹妹發明出來的。

阿爸死之前,張承希也會覺得妹妹好煩,小哭包一個。

可是在阿爸走了之後,張承希卻不會再厭煩這個妹妹,他是男子漢,他要保護阿媽,保護妹妹,他是這個家的保護神,有他在,沒人可以欺負她們。

沒多久,那個衰人就那麽突兀的出現了,出現在了他張承希的家裏。

阿媽說,世道艱難,她一個女人,養活不了兩個孩子。

張承希從第一次見那個衰人開始,就不喜歡,他反對任何一個外人進駐他家。

然後阿媽就跟那個衰人結婚了,哪怕是張承希拼了命的反對。

後來,張承希發現那個衰人對妹妹不軌,阿媽卻因為之前的反對,怎麽都不肯相信他。

妹妹只會哭著說,怎麽辦,哥哥,怎麽辦。

他拍著胸脯說,沒關系,既然阿媽靠不住,那就靠自己。

成績墊底的“搗蛋王”瘋了一樣的逼著自己學習,他要變得優秀,他要拿到獎學金,他要變得強大,他要帶妹妹離開那個連洗澡都要戰戰兢兢的鎖好門的家!

但是在大學畢業他找到了有宿舍的工作時,妹妹因為阿媽的訓斥怎麽都不敢離開家裏。

張承希很煩,他很惱怒,他發了好大的脾氣,妹妹還是在哭。

——其實他只是不知道怎麽去表達自己的擔憂,那種好不容易走過了獨木橋,轉眼卻發現眼前是條更細的橋的感覺,非常的不好受,他在擔憂自己妹妹的安危。

妹妹擔憂的卻是眼前阿媽的不痛不癢的責罵。

在這一天晚上,張承希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。

他猜,阿媽大概還在家裏舒舒服服地睡覺?

哈!

所以在打曾樹梁的時候,張承希一點都不後悔。

他甚至覺得很痛快,他覺得很解恨。

“我告訴你,你下次要是再碰我妹妹,我一定打死你!”

他剛說完這幾句話,曾樹梁就站起來反抗,張承希順手拿起了旁邊的扳手一下子打了過去……

撲街曾樹梁站在那裏,有些站不穩,整個人搖晃了兩下,倒在了地上。

張承希看著曾樹梁頭上的血,它慢慢的流了出來,很多,像是止不住似的。

張承希呆住了。

下一秒,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跑!

他飛快地跑了出去,跑出了那條僻靜無人的小道,他跑了好遠好遠。

風在他的身邊吹過,張承希的大腦一片空白。

他喘著氣,剛剛的一番運動加上搏鬥,消耗了他不少的體力。

張承希累得停在了一邊,低下頭,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衣服上的血跡上面。

“別以為自己年輕力壯什麽都行,你不知道嗎?失血過多也都會死人的。”

耳邊忽然響起了在美國跟別人打架時,姚樂絲給他包紮時說過的話。

那個村屋那麽僻靜,如果沒有人,曾樹梁在那裏呆一晚,他會不會死?

這麽一想,張承希又回了頭,他得至少給醫院打個電話叫個白車,這附近的電話亭只有那個村屋那裏有,喘著氣,他又跑了回去。

跑啊跑,跑啊跑,已經跑了很遠的張承希越發覺得自己沖動的有點多餘。

在他回到村屋時,精疲力竭,渾身有點酸痛,喉嚨特別幹,基本上沒有力氣再跑的張承希終於不再認為自己多餘了。

他看著眼前燒成一團的村屋,傻楞楞的在電話亭裏打電話。

“餵,我,我想……我想報警。”

張承希語無倫次的說道。

——

姚樂絲

姚樂絲回到香港,第一次見張承希是在監獄裏,她是律師,他是懲教官。

但是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,她會作為代表律師,在警局見到張承希。

想起以前她也做過嫌疑人被關進過警局,那時是ivan來探望她,不得不說,生活真的是一出戲,隨時都會來個大反轉。

“我真的沒有殺過他,”張承希望著姚樂絲,很認真的問:“你信不信我?”

“我信。”

這兩個字,姚樂絲脫口而出,一點猶豫都沒有。

“真的?”

張承希喜出望外,之前妹妹和阿媽來探他,她們都不肯信他。

姚樂絲看著他的眼睛回答他:“我認識的阿希,做過的事不會不認的。”

還沒到回歸,警局的人也比較“粗暴”,被折磨了很久的張承希灰頭土臉,他好像很激動,眼睛裏都是透明的閃亮,他呼出一口氣,道:“有你這句話,我想我死都會瞑目。”

“你不是這麽快就放棄吧?”姚樂絲鼓勵道。

張承希搖了搖頭,神情充滿了堅定:“我都沒做過的事,我怎麽都不會認的!”

回歸到大狀狀態的姚樂絲:“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麽事了吧?”

張承希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,姚樂絲邊聽邊記錄,邊提出一些疑問。

直到探望時間結束,出了門口,茂哥又跟她提供了另一個消息。

“他們找到了一個證人,那個證人你都認識的,是阿言。”

姚樂絲一怔。

第十二集辜負和仇恨

唐立言

張承希是他的表弟。

身為一個表哥,尤其是跟表弟關系親如兄弟的表哥,因為不經意間看到了一些事情而不得不出來指證表弟,當表哥的心情會是怎麽樣的呢?

滿面陰沈的走進酒吧,很少喝酒的唐立言破天荒的交了不少酒,啤酒、威士忌、伏特加,一瓶又一瓶,一杯又一杯,他沈默不語的喝著酒,直到自己頭腦開始眩暈。

唐立言掏出手機,沿著順序找到了兩個挨著的名字,上面是阿思,下面是阿希。

阿思並不是他的表妹張頌思,而是很久以前還沒有改名的邵悅思,也就是現在的姚樂絲。

他看著屏幕上緊緊挨在一起的兩個名字,按著按鍵,點中阿思,直接撥了過去。

大約過了三四響,電話通了。

“阿希!”唐立言對著手機喊道:“阿希,對唔住(對不起),阿希,你別怪我……”

“阿言?阿言?”姚樂絲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:“餵,阿言?”

唐立言倒在吧臺上,手機也掉在了吧臺上,嘴裏不停的喃喃。

“對唔住,阿希,我不想的,但是我真的見到,我好辛苦,我頂不住了。”

酒吧的吧員拿起手機,對著電話裏的姚樂絲道:“餵,你最好來一下,你朋友喝醉了。”

電話另一邊似乎說了什麽,吧員說了一遍酒吧的地址,然後掛掉了電話,把手機放進唐立言的衣服口袋裏,唐立言醉醺醺的繼續喝著酒,一邊喝一邊喊。

酒吧裏的燈光很昏暗,又有很多小小的燈泡,璀璨又奪目。

唐立言腦海裏劃過了很多的畫面。

一時想到小時候在宿舍裏學習,唐立言想多看兩眼書,昏黃的燈光刺得眼睛直痛,上鋪的大塊動起來床板吱嘎吱嘎的響,旁邊的床鋪上有的孩子在說夢話,有的孩子在磨牙;

一時想到遇到邵悅思時,陽光晃得周圍都是五彩斑斕的顏色,那群大孩子在追打小小的她,唐立言擋在她的身前,到處都是他們的拳打腳踢,他痛得狠,卻一聲都沒有出。

一時又想到第一次見肥爸靚媽,他們的註意力在別人的身上,唐立言主動上去打招呼,全科目第一,自學彈琴,每天都給他們寫信,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他們的喜愛。

一時又想到被引薦給張承希,他的房間有孤兒院一整間小屋那麽大,裏面充斥著各種各樣唐立言從沒見過的玩具,表弟在蹦床上笑得開心,唐立言也羨慕的開心。

大塊曾經說過,阿言,你拼模型這麽認真做什麽,父母是假的,房子是假的,連裏面你的小公仔也是假的,有必要這麽仔細嗎?

唐立言的回答是,我說得出就一定能夠做得到,我會有自己的房間,自己的屋子,自己的爸爸媽媽,自己的妻子,自己的孩子,最後就是完全屬於自己的王國。

我想要的東西,沒有人可以阻止。

任何人都不能。

“阿言?”

姚樂絲在燈光下很美的臉龐出現在了唐立言混沌的世界裏,燈光五顏六色的,姚樂絲仿佛也在發光,唐立言哽咽著喊道:“阿思!我好辛苦啊,阿思……”

唐立言哭了,他哭得很用力,仿佛全世界都拋棄了他一般的大哭著。

“阿思,阿希,我對不起他,我不應該作證,但是我真的見到他有在那裏出現……”

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張承希,他親眼見著張承希從小路上跑走,但是他只靜靜地看著。

“我明明知道阿希很鐘意你,可是我都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你,我覺得這樣做不對,我真是該死,阿希是我的好兄弟,我卻硬要挖他墻角。但是我是真的,鐘意你的,在孤兒院的時候就是了,我之後又去找過你,你知不知道你不見了我有多傷心,阿思……”

淚流滿面的唐立言握著姚樂絲的肩膀委屈的說著話。

姚樂絲目光無奈的看著唐立言:“阿言,你先放開我。”

“我知道如果做了證阿希一定會恨我一輩子,但是我可以怎麽做?我是做公證行的,做公證行就是要維護公正和信譽,我怎麽可以在法庭上講大話?我一句話會害得阿希坐牢,我會毀了他一輩子,我是不是不應該說實話?阿希對我那麽好,但是這次他一定會恨我,阿思,你告訴我,我是不是做錯了,我是不是很壞,阿思?”

他抱著姚樂絲,嚎啕大哭,顛三倒四的說著他的內疚,他對張承希的心痛。

他很怕失去這個表弟,可是作為一個正直的人,他又不得不說了對表弟不利的話語。

唐立言,多麽可憐的人啊,對不對?

——

張承希

姚樂絲是他喜歡的人。

作為一個對喜歡的人完全一心一意的追求者,張承希覺得自己應該是很了解女神的。

可是慢慢地,他發現自己並不是那麽的了解她。

反而在夢裏,那個叫做阿mon的女孩子,他發現了很多跟自己女神一樣的共同點。

她們都喜歡吃有點苦味的曲奇餅和巧克力;喝咖啡喜歡喝卡布奇諾,愛吃酸的多過甜的;睡覺起來一定會有起床氣;說謊的時候喜歡看著人的眼睛,哭笑不得時熱愛翻白眼,笑起來弧度很像;都是右撇子,握筆和握筷子的姿勢同樣;大事上分得很清,小事上糊裏糊塗……

以前的張承希是不會註意到這些的,他自己就是個很粗枝大葉的人。

可是現在的張承希不一樣,很多地方都變了,他沒辦法說明的改變。

似乎那個心理醫生的藥並沒有什麽用,張承希覺得自己依舊在一天天的變化著,以前是潛移默化,現在是明目張膽,頭痛的程度也在不斷的增加著。

就像是破繭成蝶的蛹,從內而外的一點一點變化著。

也許這麽說有點奇怪,不過張承希並不討厭這樣的改變,因為他漸漸的看到了自己的不足,性格上也好,學識上也好,心態上也好,他太沖動了。

所以才會中了別人的圈套。

圈套?沒錯,張承希是這麽認為的。

在硬如鋼板的床鋪上,四周空無一物,只有鐵欄桿,從前張承希是在外面站著的,現在張承希是在裏面躺著的,躺的四肢都有點僵硬了。

人一旦無所事事,時間就會被拉長,腦子裏就開始回想起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事情。

也是在這漫長的思考和等待當中,張承希回想起,他回到村屋和村屋爆炸的時間間隔那麽短,巧合得太不可思議了——除非當時也有另一個人在場。

就像是等待獵物一樣,那人等著他打傷衰人,跑出去之後,再把衰人打死或者打暈,開了瓦斯罐,搞得整間村屋全是瓦斯氣體,再想辦法點燃,引起大爆炸。

那間村屋他回去時造成的火災明顯不是一下子就能點燃的,而且連窗戶都碎成渣了。

所以在他回去之前,村屋應該是爆炸的。

以前的張承希是不知道這些的,可是現在他腦子裏總會想到這些,都是夢裏的那個ivan。

當時村屋周圍沒有人,這麽大的爆炸,兇手只能遠程遙控。

也就是說,那個兇手很可能也用過那附近的電話亭,電話引起的火花點燃了瓦斯。

那麽兇手的指紋……不對,兇手知道用那個扳手打死衰人卻不留下指紋,那麽電話上應該也不會留下指紋,可惡,要是能親自到現場去看看就好了。

警察問話的時候就說了,現場只有那個扳手上有他張承希一個人的指紋。

加上他親愛的表哥唐立言的證供,沒人會相信還有其他人在的,他打電話報警頂多算是自首,問話也只是讓他親口說自首而已,警察是這麽說的。

但是阿言……當時為什麽會在那個村屋那裏呢?那裏那麽僻靜。

張承希在姚樂絲過來探他的時候忍不住問到了這個問題。

“他說,是做完事經過那裏,”姚樂絲回答,然後猶疑道:“其實我也都覺得有點奇怪,所以也都問過他,不過……”

“不過什麽?”張承希問。

姚樂絲搖了搖頭:“沒什麽。其實我現在雖然是你的代表律師,但是只是臨時的。正式上任是要等到這個案子排期上法庭,經由律政處轉介,我才可以真正代表你,接手案子的全部證據,所以我現在的資料也有限。”

張承希點了點頭,長出了一口氣:“明白了,也就是說,我現在除了等,什麽都做不了。”

“對了,你……會不會怪阿言?”姚樂絲試探著問道。

“他叫你來幫他說話的?”張承希語氣不鹹不淡:“這不像他會做的事吧。”

姚樂絲抿唇,說了個明白:“他很內疚,喝了很多酒,還哭了。”

“所以你現在的天平要倒向他了?好像我才是被控謀殺要坐牢的那個哦,你不可以這麽偏心的hy,我現在更慘,你應該鐘意我多一點。”張承希居然還能開玩笑。

“我現在天平偏向誰重要嗎?”姚樂絲被他氣得啼笑皆非。

“重要,”張承希自然而然地說道:“你對我來講什麽時候都很重要的。”

姚樂絲沒忍住,終於翻了個白眼:“你等我消息!”

看她終於有精神了一點,張承希笑了笑,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煩惱,尤其這個煩惱是他。

——

姚樂絲

張承希是她很重要的朋友。

尤其因為某些原因,最近這個朋友有偏向於更重要的朋友的可能,所以姚樂絲一定更加不能輸。

於是她勤勤懇懇的翻找著各種類似的案件案例,數著日子等著排期上庭。

然後生活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。

“hy!”

姚樂絲聽著david在電話裏的聲音,問道:“怎麽樣,有沒有說什麽時候排期上庭?”

david在電話裏喘了幾口氣,他很少這麽大喘氣,這麽樣的拖沓讓姚樂絲無端端的生出了些許的緊張,她根本完全沒有必要緊張,但是她還是緊張了。

“律政處那邊最近人手不足,這個案子決定找外援,”david頓了頓,似乎是不太忍心:“有人推薦你做主控官,程序已經批準了,按規矩,你不可以推的。”

電話這邊的姚樂絲整整啞了五秒鐘,電話裏也只剩下她呼吸的聲音。

“就是說……要我去告,告阿希殺人?”

姚樂絲幾乎是一字一頓的結巴著說出了這句話。

她,姚樂絲,要作為主控官,控告被告張承希,謀殺罪名成立?

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這個笑話更好笑的笑話了。

不,嚴格來說,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。

姚樂絲只覺得諷刺至極。

所以她不打算讓這個笑話成為現實:“你幫我同律政處那邊講,根據規避原則,我是不需要上庭的——作為跟被告當事人有關系的女朋友。”

david答應了,跟著又提出另一個問題:“這個沒問題,但是這樣的話你就沒辦法做辯方幫阿希打官司了,我看阿希家裏經濟狀況……需不需要我們幫他找個律師?”

“找kevin吧。”姚樂絲除了自己之外,也只相信這個師兄。

“kevin現在在忙另一單case,他未必有時間。”david道。

姚樂絲:“我現在打電話給他,你等五分鐘。”

電話撥過去,kevin師兄願意幫忙,他那單案子也只剩個首尾要跟了而已。

神經一直緊繃的姚樂絲終於松了一口氣。

“這樣的話剩下的我來就行了,”david很夠意思的全部包辦:“還有hy,我去律政處那邊找以前的師兄弟打聽過,他們說這次推薦你的是,你認識他嗎?”

盡管另一邊看不到,姚樂絲卻下意識的搖了搖頭:“我們只在公共場合見過幾面而已。”

“那就很奇怪了,jeff不是一個隨便舉薦的人,他在業界的風評還是很嚴謹的。這件事你最好找機會查查,或者問問茂哥,這種事可一不可二的,是不是有人看你不順眼?”

姚樂絲也一頭霧水:“我不知道,可能是最近報紙雜志上多了,以後盡量低調點。”

現在的重點可不是這個,這麽想著,姚樂絲起身,她得去告訴一下阿希。

今天張承希的狀態有點奇怪,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,只是雙眼睜的大大的看著她。

好像怎麽也看不夠似的。

直到姚樂絲幹咳了一聲,他才反應過來,笑嘻嘻的問了一句。

“你又來探我,是不是案子有消息了?”

姚樂絲把發生過的事說了一遍。

“哦,是這樣啊,”張承希似乎是有點失望,但好像又不是特別失望,他還笑了笑,笑容比以前更加的平和了:“不要緊,有人幫我打官司就好了,對了,你回去都要聽david的話,把原因好好查一查,免得有人對你不利。”

姚樂絲又想運氣了:“我們現在再說你的官司,是殺人案,不是殺雞殺狗,是殺人啊你知不知道!你可不可以認真點對待,這件案子不是我親自接手,我真的有點怕……”

“不用怕。”

張承希握著姚樂絲的雙手,微微一笑,帶著笑紋的眼睛裏充滿了溫柔:“我不是說過了?只要有你在我身邊,只要有我在你身邊,那就什麽都不用怕。”

“只要你開開心心,每天好靚好靚的笑就好了,對不對?”

感受著手心的溫度,看著張承希那張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臉,姚樂絲毫無預兆的開始淌眼淚。

就像是細水長流的堤壩,忽然間開了一個口子,天崩地裂似的,一切全部崩塌,損毀,洶湧的波濤決了堤,洪水一般的湧了出來。

“是你……是你……真的是你,我以為是我的錯覺……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……”

姚樂絲的全身都在顫抖,明明以為不可能發生了的事情發生了,就叫做奇跡。

“藍天白雲作證,無論發生什麽情況,無論環境有多惡劣,我都會盡我所能,愛你一生一世,陪你一生一世。”

張承希幫姚樂絲擦拭著眼淚:“我都說了,我會來找你的,你都沒白等吧?”

姚樂絲哭的更厲害了:“但是我沒辦法幫你……”

“呵,”張承希笑了笑,手指抹掉姚樂絲的淚水:“傻妹(傻丫頭),重要的是,你還可以見到我,對不對?重要的是,我們都開開心心的,對不對?”

“對,你說什麽都對。”姚樂絲又哭又笑著說。

直到探望時間結束,哭得眼睛都腫了像是淚人似的姚樂絲才戀戀不舍的走出門口。

“轟隆”一聲,剛剛還是晴天的天氣突兀的變幻著,如同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女人一般。

姚樂絲開著車,雨點劈裏啪啦的打在車上,雨刷一下一下的刷著流不盡的雨水。

想起張承希之前說過的話,姚樂絲打著方向盤拐了個彎,直接拐去了律政處。

到了律政處門口,天開始陰了下來,風吹雨打的模糊了人們的雙眼,如果不是仔細看,甚至看不到眼前的景象,姚樂絲沒有下車,而是再次發動了車子,因為她看到了。

托了前幾輩子的福,姚樂絲的跟蹤技巧很過關,jeff直到到了餐廳門口,都沒有人註意到他是不是被人跟蹤,連他自己都沒有註意到。

這個餐廳是經常有律師光顧的餐廳,姚樂絲以前也來過,據說老板就是一個律師。

透過窗口,姚樂絲看到jeff跟幾個人打了聲招呼,並沒有什麽特別。

不過她還是記下了那幾個律師的名字。

天上下著瓢潑大雨,很多人都往餐廳裏面躲避,窗口已經站滿了人,就在姚樂絲幾乎要放棄了的時候,有個人打著一把雨傘小跑著走到了餐廳的門前。

就像是張承希在村屋的時候能被熟悉的人認出來一樣,姚樂絲就算閉著眼睛都能認出這個人的後腦勺。

她開了車門,走下了車,一個人站在傾盆大雨中間,冰冷的雨水打在了她的臉上,身上。

很冷,很凍,很疼,很累。

但是都沒有心裏難受。

姚樂絲手裏握緊了拳頭,骨節發出了“嘎吱嘎吱”的聲響,下一秒被淹沒在這雨滴聲中,她看著玻璃窗裏面的歡聲笑語,輕輕地吐出了三個字。

“唐、立、言。”

第十三集設計與中計

姚樂絲

盡管始終沒辦法上庭,姚樂絲還是沒有放棄要給張承希幫忙,kevin是張承希的代表律師,他自然而然的就能拿到案子的全部資料和證據。

然而在接觸過這些東西之後,整個chamber(律師行)來幫忙的人幾乎都陷入了一種低落的情緒,原因無他,證據太少了——那個爆炸,炸毀了所有東西。

除了那把被丟在草叢裏,上面有張承希指紋的扳手,也是致死曾樹梁的兇器。

姚樂絲咬著唇,看著燒成一片灰碳的現場照片:“這些東西全都不能用。”

至少在這個年代,還沒有產生能在爆炸現場還原真相的科技,就算是知道是人為引起的爆炸,對於張承希的脫罪,也並沒有什麽用處。

“現場沒辦法的話,就只能看死者的關系網了,茂哥,我叫你幫我查的事,查到了嗎?”

茂哥點點頭,翻出資料說了一下死者曾樹梁的生平:“這家夥不是什麽好人來的,包二·奶,賭錢,買馬坐莊,不過他很小心,所以到死了都沒被抓過。還有啊,他前一陣子炒股票賠得底掉,連唯一一間茶餐廳都折價賣了出去。但是聽人講呢,他最近好像又富貴了,花錢爽了很多,不過有命賺沒命享,不到一個禮拜,他就死於非命了。”

聽了這話,姚樂絲忽然擡眼:“他現在還有二·奶?是同一個人?一直都沒變過?”

“是啊,聽說他的二·奶給他生了個兒子,不過剛剛生出來沒多久,還在吃奶。”

姚樂絲坐直了身子,如果她沒記錯,以前有人說過,他為了舅媽跟便宜舅舅打架來著。

也就是說,唐立言本來就跟曾樹梁有矛盾,只不過一直瞞著所有人。

對啊,他從來都在說假話,只不過很有技巧的半真半假而已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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